【#寒柏#】

冷冽的月光满溢小院，一颗高壮的老柏树在清辉中伫立，枝桠在风中舞动，搅乱了这一湾月光。老柏没有迎客松那样盘虬卧龙的姿态，也没有金丝楠木的高贵典雅。几十载寒暑，几十载春秋，越是严寒的天气它便越坚定，把根向泥土里猛扎。 这是一片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居民区，水泥灰的小楼被翻新了一遍又一遍，而院子中间的那颗寒柏也见证了岁月的变迁。我的外公住在这里。 外公在十三岁时便与父亲阴阳两隔，他不得不投靠当地的马帮。春来暑往，日日夜夜走山趟水，到他十八岁的时候不知已经翻过多少山疙瘩，走坏了多少双草鞋，又有多少次面对虎视眈眈的山匪，死里逃生。这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。新中国成立初期，外公家徒四壁，他想方设法在如此闭塞的环境中找书读，手不释卷，最终进入了铁路系统，成为了一名列车长。于是外公便住进了总段的小院，那时，院中的寒柏还只是一株弱不禁风小苗，好像一推就能倒似的。我问外公为什么这样锲而不舍，外公说，为了能有尊严地活着，像寒柏一样。“那后来呢？”后来，外公便一直跟着火车跑遍大江南北。因为职业的缘故，外公会获得一些津贴，有时是在那时极不平常的水果罐头，有时也会是一袋大米。那些贫穷的岁月里，虽然外公已不必再以衣食为忧，但大多数百姓仍穷苦伶仃，无法挣脱贫困的枷锁，终日无法饱食。当火车停靠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时，他们便会从站台两边向车涌来，扒着车窗，祈求一点儿食物果腹。外公于心不忍，见不得黎民百姓这般模样，那时已是党员的他总会毫不吝啬地把粮油分给他们。我问外公为什么要对素不相识的人慷慨解囊，他说，为了中国的百姓不再挨饿受冻，既然是党员，就要像寒柏一样，给百姓们一片绿意乘凉。再到后来，中国进入了新的时代，发展日新月异，退休的外公时不时回乡下小住，同乡后生们总是热情地邀请外公到家里吃饭，关于柏的故事便又在后生们中传播开来。我因学业搬进了小院。外公的故事，那段落了尘埃的记忆，我见到了那棵寒柏。如今，柏已参天，枝干更加粗壮，时光在树皮上镌刻记忆，每每看到这伟岸傲然的寒柏，它的凛然正气便让我肃然起敬。我望着这一棵劲拔的松柏，想起它也是从一颗小苗独自生长，历经风雨，饱尝艰辛，然而，当他有参天之盛时，他也毫不吝啬地为人民纳凉遮阳，半个世纪后，这是一棵十分受人敬仰的松柏那。 那时风清月明，如霜的柏下，朦胧的梦里，驶过一列绿皮火车。他明亮的眼中，是最为洁白的期许，是灯火里的中国，是千年老柏， 月似当时，人如依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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