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那年元宵节,背着母亲上山顶】具体的是什么情况呢,跟随小编一起来看看!
他决定在元宵节前夕回到老家。元宵节过后,就是万物生长的乡间春天了,故土大地的气息,还是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。
大多数人经历了春节团聚之后重新散布四方,元宵节的团圆对很多人来说不那么容易。错过了春节回家团聚的机会,选择在此时回乡,他觉得也不迟。
在北方一座都市里,他生活了近30年时间了。一年又一年,都市的天际线在抬高,他常常望着天际线出神,天际线上,是云端。在云端的西南方向,是数千公里外的乡村老家。
老家,对他这样出生在乡村的中年男人来说,是真实可触的,那是稻田里饱满下垂的稻子,是村口黄葛树的浓荫,是一眼老井、一口石缸、一架石磨……
他是老家村子里考上重点大学的第一人。那年夏天,父亲杀了一只羊,宰了两只鸡、一只鹅,摆下宴席款待乡人。
大学毕业后,他在北方都市里开始了事业打拼,从单位辞职,到自己创业,一路艰辛,成了一家公司老总,也成为那个小村的骄傲,更成为父母心窝窝里的幸福。
在他结婚后第三年,一个白胖胖的男婴来到世间成了他的儿子。他打电话到村里办公室,请人帮忙把这个消息转达给父亲,父亲闻讯,兴奋地半夜起来到屋后山坡上哼唱起了山歌。
两年后的一个黄昏,一场突发疾病让父亲咽下了在尘世的最后一口气。就在几天前,父亲刚看过他邮寄回来的孙子的照片,照片上留下了白胡子父亲的唾液痕迹,父亲在照片上亲了又亲。
父亲走了以后,他一次一次劝母亲,来北方城市跟他一起住。母亲总是犟着:不去不去,我要陪这些庄稼,陪这些鸡鸭,陪一眼就可以望到的你父亲的土坟。
他也曾一次次带着妻儿回到老家。站在小院里笑眯眯的母亲,拍打着衣衫上的尘土,在开始变得昏黄的光线里,蹒跚着步子走过来,就一句话:“你们回来了就好!”
有一年元宵节前夕,他一个人回了老家。晚上,他吃了母亲在柴火熊熊的老灶上做的农家饭菜,一颗悬浮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。袅袅乡愁中,儿时的食物也是盘旋在时光上游的一部分。
饭后,他坐在漆黑的老灶前烧水,往柴灶里添了一把干草,灶里火苗呼呼呼地窜动,映红了母亲如核桃壳般皱纹密布的脸。
水热了,他把水一瓢一瓢舀到木盆里,木盆是父亲生前用桐木做的,这么多年了,还散发着淡淡木香。小时候,母亲也是用这木盆给他洗脚,一次一次搓着他的脚,让他的脚板有了今天的结实,有了在城市里闯荡扎下根须的力量。
舀完水以后,他在母亲耳边轻声说:“妈,让我给您洗洗脚吧!”
母亲竟有一点羞涩。
他把盆里的热水捧起,在母亲脚上轻轻地揉搓,搓着母亲一双已萎缩的小脚,搓着母亲晃荡在骨头上的薄薄皮肤,他闭上眼,泪水悄悄流出了眼眶。
元宵节那天早晨,他和母亲一同吃了用老家的核桃、花生粒包的汤圆。他在母亲面前蹲下身,说:“妈,让我背着您上一次山吧!”
母亲惊慌地躲闪着,像一只温良的羊那样一步一步地躲闪。
“妈,我求您了,就让我背一次吧!”他再次求母亲。
母亲同意了。他把只有80多斤的母亲轻松地背着,迈开脚步走向村子后面的山顶。
山其实并不高,他问背上的母亲:“妈,您到过山顶吗?”
母亲说:“我在山下,望了一辈子的山顶。”
“那山顶上有啥?”他问。
“长的都是一些杂树吧,你看。”母亲伸出手指,示意他往山顶上瞧。
走到半山腰,母亲见他喘气有点急,轻轻拍着他的背,要他停下来歇歇。
他把母亲放下,回头去看母亲,恍惚中,他发觉,母亲在自己眼里突然成了一个孩子。
半山腰上,有祖辈的坟,有母亲的菜地。菜地里四季生长的蔬菜瓜果,还在供地底下长眠的父亲呼吸。从家里老屋到半山腰,几乎就串起了母亲一辈子全部生活的藤藤蔓蔓。
不到两个小时,他背着母亲攀上了山顶。山顶上,有一棵苍劲的柏树,柏树下,是一块如磨盘一样环抱大树的巨石,石头四周扎满了柏树的根须。
“是这样子的哦,是这样子的哦!”母亲嘟囔着。
“妈,您往山下看,看到了啥?”
母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视线,眺望着山下的景物。山顶上有薄薄的雾,母亲的菜地也看不清楚了,山下一大片一大片草丛在风中起伏,淹没了母亲一生劳作的地方。
他这才发现,母亲匍匐在土地上的一生,还没有从山下老屋到山顶的距离远,如今一眼望去,时光苍老,母亲苍老。
那一次,在元宵节,他背着母亲上了老家的山顶,母子俩团聚在山顶。他感到自己是背起了一座山,瘦小的母亲,就是他生命里的一座山。
文章来源:齐鲁晚报
作者:李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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